作者:姬叉
“两次都是因为你。”夜九幽低声问:“他到底欠你什么了?”
夜无名抿紧嘴唇,依旧不言。
夜九幽盘坐下去,闭目道:“本来想学央央对飘渺那样,让你无奈暧昧……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一刻都不想你用我的躯体和我的男人发生什么,现在你我应该做的是趁着他还没醒的时候,设法分离。”
夜无名终于道:“两个问题。”
“说。”
“首先,长河伤势未愈,只算暂告一段落,后续还需要继续治疗。如果你我分离,彼岸境界或许就此跌落,治疗效果也会变差……所以是否要此刻分离?”
夜九幽沉默片刻:“其次呢?”
“其次,你我保持这种状态,有利于各自感悟彼岸,说不定分离之后也能分别突破。此刻草草分离,是否可惜,你自己判定。”
夜九幽忽然笑了起来:“我以为最想分离的人是你,想不到你居然在找不分离的理由。”
夜无名淡淡道:“是我主动融合的,为什么会最想分离?我又没精分。”
精分……夜九幽咀嚼着这个词,听不懂,但语境下能勉强理解:“这就是赵长河心中对你特殊的原因?”
夜无名不答。
“算了。”夜九幽叹了口气:“看在你把他的伤势放在‘首先’,把突破彼岸放在‘其次’的份上……你我且先保持眼下状态,各自修行……之后究竟如何,让他决定。”
这一次的变故,不仅对赵长河是祸中藏福,对夜家姐妹当然也是。
此前一分为二的状态下都能各自达成伪彼岸境界,只是因为都不完整所以始终卡着这一层突破不了。然而从赵长河到她们本人,内心都并不认为非要融合才是跨过这道坎的唯一方案,都在积极谋求自己突破的可能。
夜九幽真不想和夜无名混成一个人,夜无名同样不想,两人互相嫌弃不知道多少年了……可与飘渺和崔元央的你好我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此番两人都感受到了融合之后的彼岸风景,自然都能有自己的选择方向。即使到时候没有融合后的强大,至少也能有各自突破初期的水准,那便足矣。
“那么……”夜无名忽然道:“还是藏在夜宫?不应该让她们一起来照顾么?”
夜九幽没好气道:“至少先把他的头发恢复再让她们看见,否则原本与你无仇的那几个,现在都会想撕了你。以后你们还相处不相处了?”
夜无名有些惊诧地看了夜九幽一眼,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会从维护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
虽然出发点或许有点那啥……我为什么要和她们相处?
但这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说出来,倒是说了一句千万年来没有说过的话:“抱歉。”
这回轮到夜九幽惊诧莫名:“你向我道什么歉?害了我男人?”
“不是。”
“那是你我之仇?你我的对立是被人恶意分割的结果,至今互相看不惯归看不惯,但我内心也知道非要论起来你我都没错。”
“我早你一步知道真相……原本你我才是最同仇敌忾的合作者,我却依然视你为敌。”
夜九幽沉默下去,良久才道:“认识长河之后,我才知道世上确有能让我把后背托付的人,在此之前我的想法和你没什么区别,还会更极端。所以你的抱歉应该对他说,因为你们的相识比我早多了。”
这姐妹真的不一样了……夜无名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又忽地掠过很早以前赵长河与夏迟迟的过往。
夏迟迟手持匕首,想要偷袭赵长河的后背……他身后眼看见了,那一刻的心情。
如果当初夏迟迟没有丢掉匕首,赵长河回身而斩,那么从此不信任任何人的必将会多他一个。
有的路并不完全是自己的选择,更多取决于遇上了怎样的人、怎样的事。
夜九幽遇上了赵长河……可更早遇上他的是自己。
你们的相识比我早多了。
见她沉默,夜九幽忽然道:“我们感悟彼岸,都是需要入定的,可又需要有人照顾长河。既然不让她们来照顾,那我们轮流。”
夜无名醒过神,认同:“可以。”
“你先我先?”
“你先吧。”夜无名平静地道:“我来照料,不怕我弄死他就行。”
“呵……”夜九幽不置可否:“你知道怎么照料这种病人么?”
夜无名道:“输入能量抚平伤势,滋养身躯便是。”
“夜帝高悬于天,神灵当久了,竟不知我在问什么。”夜九幽有些嘲讽:“他此刻浑身血污,形貌狼狈,衣物结在痂里,需要有人清理。并且他受伤如此,已经无法不染尘埃,无论是体内分泌还是外部尘泥,都需要日日有人擦拭。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这么做了三十年?”
夜无名:“……”
夜九幽冷冷道:“所以你……会做么?”
夜无名如果此刻有身躯,可能会挠头。
不会做。
但……好像应该做。
她叹了口气:“你入定便是,这些我来。”
夜九幽微微一笑,入定去了。
其实她哪里做过三十年,一次也没擦过好吗……故意用“已经这么做了三十年”的经验误导,让夜无名一时半会忘了这些其实施术就可以解决的,压根不需要像凡人那样手动擦拭。
就是要让她伺候伺候男人,看她还装不装那副夜帝的臭面子。
不过看上去夜无名的心很乱啊……以至于连夜宫里其实还有一个能照顾爸爸的凌若羽都忘了。算了,偷偷传念,让丫先去打酱油。
……
赵长河悠悠醒转,便看见天上星月生辉。
他迷茫地分辨了一下,才醒悟这不是夜晚,而是夜宫。夜宫之中历来都是黑夜,天上群星既是夜无名道途的象征,也是她观测命运仪轨的依据。
这么看,天道确实是被击退了,也不知道是死是伤……
不管他是死是伤,现在自己的状态糟糕得很,浑身散架一样疼,动都很难动一下。
好在内视可见,外力残余已经被驱逐得很干净,自身伤势也正在慢慢痊愈,可见得到了妥善的善后处理。但还是很严重,严重到了身躯很多地方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已经彻底麻痹瘫痪,五脏六腑也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受伤养伤这种事儿天下赵长河认经验第二也没谁敢认第一,一眼可知这伤想要完全复原少说需要一年,这不是回春诀就能完全解决的事情。
有点麻烦……
正这么想着,就感到身上有知觉的位置传来清凉感,勉强转眼去看,却是夜九幽安静地坐在身边,正用湿巾替他擦拭。
之前没感觉到,是因为正在擦麻痹的地方。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擦了挺久的,擦得如此专注,都没注意到他醒来。
赵长河心中软软的,暗道之前那三十年里,夜九幽也有多次这样替自己擦拭吧……
“九幽……”他勉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正在擦拭的夜九幽猛地惊醒,神色有些怪异,没有出声。
因为这一刻她是夜无名。
要告诉他吗?
我夜无名在像个小媳妇一样帮他擦拭身躯?
刚才的出神并不是什么专注,而是因为刚才去除了他的衣物,让他赤裸呈现在面前。本来以为都看他做那些事不知道看多少次了,不会有什么感觉,结果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擦拭和以前的远远旁观根本不是一个概念,手上抓着湿巾简直都在发抖,根本擦不下去。
擦身躯就算了,那地方要擦吗?
“怎么不说话?”赵长河有些辛苦地道:“我这次也是没办法……别生气。”
夜无名抿了抿嘴,终于道:“没办法?怎么就没办法了?又为了夜无名,才没办法吧?”
赵长河叹了口气:“与人同归,终究是最无退路的选项,我不知道夜无名为什么总是要这么选择,感觉像自己不想活了似的。但我们只要还有别的选择,就不该这么想……夜无名的事终究是此界要事,牵涉广大,不是男女事能概括的。”
这不是夜无名想要的答案……但也知道当他以为对话的是夜九幽时,大概只能这么说吧……
她摇了摇头,不去扯这个话题,转而道:“能说这么长的话,你伤没事了?”
赵长河道:“当然有事,擦擦那里,我得感觉一下那里有没有出事……这很重要。”
夜无名手上一顿,傻了眼。
第904章 这位夜帝,你也不想……
这是当天书时被用脸擦枪还不够,现在要主动擦了是吗?
夜无名憋着脸嫌弃地偷瞥了一眼,好大一条毛毛虫,瞎了。
说来往常见惯的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这副恹恹的样子倒还挺少见……另外更常见的是藏在别人体内的状态……
话说他经常把这玩意儿称为龙雀,夏迟迟什么的是白虎。那么夏迟迟躺那儿,他那个藏在夏迟迟里面,这是不是叫卧虎藏龙?
思维一脱线居然转到这种无厘头的地方去了,夜无名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写点书,写书的人脑瓜子和别人不一样……
“喂?”赵长河奇道:“你在发什么呆呢,没看过啊?”
“你这里又没受伤没血污的,要擦这里干什么?”夜无名忍着砍掉那玩意的冲动,面无表情:“不用试了,人家又没冲着你这里打。”
“别啊。”赵长河道:“人体部件都是和其他地方相关的,万一打到其他地方也有影响呢,我现在没感觉,心慌。”
“你现在能有个什么感觉,伤成这样差点就是植物人了还能硬不成?”夜无名套着湿巾,恶狠狠地抓了一把:“有感觉吗?”
赵长河鼓起了眼珠子:“你谋杀亲……”
“我就是看着你总是豁出命很不爽,让不让教训?”
“那也不能这么抓,你的幸福生活还靠它呢。”赵长河腆着脸笑道:“别这样……被你抓肿了,要摸摸才能消……”
夜无名哭笑不得,夜九幽在我面前高冷得要死,私底下就和你这样的啊?
现在还好了,要是对比上个纪元反派味儿拉满的夜九幽,更会让人觉得沧海桑田,如梦一般。
“摸摸是能消吗难道不是更肿?”夜无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出这样一句来,是COS夜九幽呢,还是自己本就是个妖女……于是当不再是夜无名,戴上了夜九幽的面具,便肆无忌惮起来。
赵长河腆着脸笑:“更肿难道不是好事吗,说明它没问题,侧面也说明整个人问题也不大。”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夜无名没好气道:“你现在什么状态,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怎么就净想着这种事情?”
赵长河叹了口气:“其实是因为我自知以现在的伤势,想靠正常治疗痊愈需要迁延日久,少说也要一年。但如果那方面功能不影响,可以双修的话,这一年起码可以缩短成一个月。所以当然最主要的是考虑这方面问题,万一双修不了就麻烦了,得另寻对策……”
你还打算双修一个月!磨针吗?
夜无名磨了磨牙:“一年就一年,你怕个什么?洛川的伤势只可能比你更重,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恢复,短期是找不上门的。”
赵长河收起笑容,认真道:“但我们要找他。不趁着这样的机会永绝后患,还想继续流浪躲避,没完没了?”
夜无名想说其实现在你大可躺着睡觉,我们自己可以去打上门。但话到嘴边还是犹豫了,毕竟这种强大的主位面星域,对方能有什么特殊境遇谁也未知。万一洛川能够快速恢复,又或者看形势不对未必想独占天书了,可能纠合其他魔道人士一起,那还真未必就能胜。
最稳妥的当然还是赵长河恢复……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成了己方的最重要中坚,无论是势力的凝聚上,还是他个人的勇武。
能单人独力从天道手底逃亡那么久,最后利用各种形势博个两败俱伤,还不用付出任何人的生命,这种战果夜无名事先是预估不到的。而这种战果也扎实地证明了,她原先总想同归的思路是毫无必要的,只要赵长河在,那就完全可以期待全胜。
思路确实可以变了……
正出神间,腰间一紧,却是赵长河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夜无名浑身僵直,怒道:“好生躺着!瞧你那手,伸着都在发抖,还能好色!”
“我对你好色难道不是好事嘛……”赵长河抱住她的腰,撒娇道:“好啦,老夫老妻了还害这个羞……快试试,如果真不行了双修不了,我们得想其他主意,就别墨迹了。”
夜无名偏着脑袋,低头看着他那雄壮的身躯。
原本这次重生之后,他身躯的疤痕都已经尽消了,这一次又添无数新痕,狰狞可怖。
但落在夜无名眼里,这每一道新伤都能让人心中悸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拿着湿巾擦拭、擦拭,一路慢慢向下,继而顿了顿,真擦在要命的地方。
真主动擦了……夜无名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算了,就当是照顾病人,别人照顾病人也就这样的,别想歪就行。
清凉的湿巾擦在上面,加上老夫老妻了,倒确实没有什么刺激感。赵长河状态又伤又疲,这点小刺激也确实没反应。
擦着擦着,毛毛虫还是毛毛虫,基本没变化。
夜无名脸色都有些微变,帮男人擦那个的羞耻都差点飞没了,暗道他不会真不行了吧……要是真不行了,这次造成的罪孽可比死了都严重,那群女人不得把自己撕了啊。
可这事能怪我嘛,要不是你们整什么巫蛊搞我,形势也不至于变成那样啊……
赵长河神色也变了:“不会吧……”
夜无名勉强道:“你……有知觉没?”
“有是有……”
“有知觉却没反应?”夜无名神色更难看了:“那岂不是……”
赵长河神色一样难看:“试试别隔着湿巾,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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