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孑与2
许敬宗原本紧绷的面容闻言立刻松懈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道:“仅仅是大食人?”
李弘点头道:“就是大食人,如今,正在全城搜捕大食人,还找到了他们谋刺本宫的利器——投石机!”
“投石机?”许敬宗刚刚有些平息的情绪立刻又高涨起来,导致他的声音已经出现了破音。
投石机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到底有多重要,身为宰相的许敬宗如何会不知晓。
也就在这一瞬间,长孙无忌,李绩,苏定方……一干能动用投石机的人的脸,已经一一从他眼前滑过。
在火药已经流散出去之后,如果投石机也流散出去的话,那么,自己即便是躲在家里,被部曲层层保护,也绝对算不得安全。
假如,火药跟投石机配合使用的话……许敬宗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想到这里,许敬宗就咳嗽一声,清理一下喉咙,对金吾卫将军道:“既然确定是大食人所为,那么,务必在日落之前,将长安城里的大食人全部捉拿归案。”
别看那些将军们都围在李弘面前唯唯诺诺的伺候着,可是,李弘想要驱使他们去办事,却是不成的,皇帝,皇后不在,能动用城中防守兵力的人只有几个宰相。
将军们匆匆离开去办事了,李义府跟辛茂将这才匆匆的赶来。
虞修容亲自给太子,宰相上了茶水之后,就很恭顺的退下去了。
李弘喝一口茶水,大马金刀的坐在最中间的座位上,对三位宰相道:“孤想修缮一下东宫,还想弄一些钱让云初拿去帮我做点小生意,两位太傅,还有辛相要帮孤啊。”
人猫李义府闻言,立刻笑道:“原来谋刺太子一事是假,太子想要弄一些钱是真?
如此,就很简单了。”
李弘摇头道:“谋刺孤的事情是真的,孤想从大食人那里弄钱也是真的,只是他们谋刺孤在前,孤想弄钱一事在后,万万不可弄混了。”
辛茂将此时终于弄清楚了场面,也跟着笑道:“这长安城中的大食人不过千把人,就算褫夺了他们的钱财,也没有多少,支撑不起太子殿下的大场面。
如果太子殿下急需用一些钱财,某家给太子殿下介绍几家商贾,虽然得钱不多,不过一年两三万贯还是有的,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平白让百姓看了笑话。”
李弘不满的看着辛茂将道:“大唐百姓的钱,孤要来做什么呢?
从他们身上剥夺钱财,对孤家来说才是最大的笑话。
如果大食人这一次不是要谋刺孤家,孤也不会对他们下手,这是他们自找的。”
李义府笑眯眯的看着李弘道:“殿下英明,都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既然是大食人谋刺殿下,那么,大食人就必须承受相应的代价,接受相应的惩罚。
臣以为,殿下定会心愿得逞的。”
李弘用小手拍拍桌子又道:“好了,钱财这种事摆不上台面,就是因为有两位太傅在,孤这才没有隐瞒心思,此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投石机一事,才是让三位头疼的事情,此事如果处理不好,父皇那里绝对说不过去。”
谈到投石机,不论是许敬宗,还是李义府跟辛茂将,三人脸上戏谑的笑容也就消失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麻烦。
“云初何在?”李义府问太子的扈从。
扈从回答道:“被关在城外,一时半会回不来。”
“投石机何在?”
“已经被送去了金吾卫大营,外人未曾得见。”
“可是我大唐军中制式军械?”
“回禀李相,与我军中投石机有很多不同之处,也不似我军中军械。”
听了扈从的回答,李义府松了一口气,对许敬宗跟辛茂将道:“此地还需两位协同太子殿下,老夫亲自去一遭金吾卫大营,看看这两具投石机有何不同之处,我们再做定论。
殿下,您看可行否?”
李弘摆摆手道:“太傅尽管去忙,最好能在我父皇知晓之前有一个结论,最好投石机这东西不是从军中出去的,否则,定是一个人头滚滚的局面。”
李义府施礼道:“老臣知晓。”
李弘又道:“一旦捉住贼人,也会一并交付太傅,免得让人以为这是孤家见财起意干出来的腌臜事。”
李义府欣慰的瞅着太子李弘道:“还以为殿下顾及不到这些,没想到殿下胸中早就计较,如此,这件事就可处理的干干净净,也不会有人乱嚼舌头。”
投石机是从晋昌坊隔壁的通善坊丢过来的,被架设在一家人的房顶上,事后,这些人想销毁投石机,却因为李弘搜捕的过于急促,导致这些人才把投石机从房顶放下来,就不得不迅速逃走。
通善坊距离启夏门只隔着一个通济坊,两个方式有大路相连,这些大食人从通善坊撤离经过通济坊的时候,因为外貌的缘故,被很多人看到了。
长安城里的胡人众多,百姓并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当坊市大门关闭,不良人开始搜查的时候,人们才惊醒,就是那些该死的大食人干了坏事,纷纷出面指认。
等到不良人沿着百姓指认的方向追索到启夏门,才发现这些人已经逃出了长安城。
于是,金吾卫的将军叫开城门,率领一支军队一路追逐了下去,他们坚信,一群外貌奇特的异族人即便是逃出城池,也多躲不了多长时间。
一个上位者,必须在每一件跟自己有关的事件中是一个参与者,要求者,要不然,别人就会替你作出反应,这对一个上位者来说是极大的耻辱。
就像餐桌上的位置一般,自己可以选择不吃,但是,必须有自己的位置以及餐具,李弘如今是太子,他有上任何餐桌的权力。
所以,这一次,李弘选择了要钱,就像他在餐桌上选择了红烧肉一般,虽然上面还有更多精美的饭食,他还是愿意吃红烧肉,这是他个人的选择。
狄仁杰不仅仅需要追踪那些大食人,还需要将这些大食人抹掉的踪迹重新给补上,要是东宫的人找不到怎么办?
大食人没有马,但是呢,他们跑起来跟骆驼一样快,片刻功夫就到了十里以外。
狄仁杰在看到身后起了一片烟尘之后,就带着殷二虎他们钻进了一片竹林,穿过竹林之后,就在一个路边的小店里准备喝点酒,歇歇脚。
一队金光闪闪的骑兵呼啸着从小店门口飞驰而过,为首的将军身着明光铠,手持马槊,看起来很像是一员猛将。
这些人都是李弘省吃俭用养起来的太子六率的班底,有一些从西域下来的真的很厉害,而另外一些是李治为儿子从皇族,以及世家子弟中挑选出来的,这一位很明显不是皇家子弟,便是世家子弟。
万年县的旷野里一棵树都没有,偶尔会有一些小小的竹林,这些竹子也是最近才长出来的,一人多高还稀稀疏疏的,没办法藏人。
至于田地里的秧苗,现如今才长出来一寸多长。十几个狂奔的大食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醒目,那个东宫的将军看到那群逃跑的大食人之后,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就快马加鞭冲了过去。
殷二虎喝一口用井水冰过的醪糟,有些担忧的对狄仁杰道:“公子,他们恐怕不成吧?”
狄仁杰喝一口醪糟面无表情的道:“太子六率里的高手,还都是陛下,皇后给太子亲自遴选的高手,不会有事。”
殷二虎砸吧砸吧嘴巴道:“小的怎么感觉不对啊,就这些人,小的带着三个兄弟就能干翻他们。
那个巴格曼小的听侯爷说过,是西域排名第一的猛将,他们就这么冲过去了?”
第二百零九章 稳如老狗
狄仁杰一行人在吃饱喝足之后,就开始向刚才还有呼喝声,兵刃撞击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走近之后发现,干燥的黄土地上躺满了尸体,数了一下,发现正是刚才追过去的那一批人。
刚才是十六个人,现在是十六具尸体,一个都不少,就是他们坐骑不见了。
殷二虎瞅着远处战马狂奔扬起来的灰尘,幽怨的瞅着狄仁杰道:“公子,他们跑了。”
狄仁杰蹲在地上,瞅着那个被人从双腿中间硬生生撕开的身着明光铠的尸体,摇摇头道:“他们跑不了。”
殷二虎小声道:“就这么看着他们送死?”
狄仁杰冷声道:“有些人死了,比活着要好。”
殷二虎愣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追上去?”
狄仁杰道:“保护万年县百姓不受伤害。”
说罢,就从店家手中接过战马缰绳,与殷二虎一行人向烟尘飞起的方向紧紧追逐了下去。
李弘来到城外的时候,看着地上摆的很整齐的一地尸体,从头看到尾,最后看到好几个被人生生撕开的尸体就“哇”的一声大声哭泣起来。
也不知道是害怕所致,还是怜惜自己的部下。
一直被李弘按在身边当扈从的东宫六率的偏将张任看到满地的同袍尸体,再加上太子的痛哭,一双眼睛顿时变得通红,脸上那一道恐怖的刀疤也开始泛红,单膝跪在李弘面前道:“请殿下允许末将出战,定斩此獠。”
不等李弘开口,李弘的贴身宦官成春就低声道:“你是殿下的扈从,你不守着殿下,你要去哪里?”
张任慢慢起身,退回到李弘身后,只是将手中的马槊捏的咯吱作响。
成春瞅着左边一个大热天面色青白的年轻将军道:“文将军,你一向自诩刀马无双,捉拿刺客,为同袍复仇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文如虎左右看看,发现昔日谈笑言欢,推杯换盏的兄弟们一个个都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就朝着成春拱手道:“末将以为此时此刻,以保护殿下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此时,哭泣的双目通红的李弘抬起头,冲着文如虎大叫道:“我不用保护,文将军你去把这些贼人的头颅给孤王拿回来,孙将军他们死的惨啊——”
文如虎还想说话,却发现殿下身后的张任正死死地看着他,只要他干忤逆太子殿下,这个死心眼的张任一定会当场撕裂他。
随即大叫一声,带着自己亲自招募的十五个人就向前方冲了出去,他早就打定了主意,随意在荒野中跑一阵子,回来就说找不到便是了。
侍中辛茂将对于眼前这样的局面并不担忧,那些大食人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这四周已经被万年县的壮丁们围的水泄不通。
如果不是他坚持不愿意动用曲江池边上的军力,这些大食人早就被云初他们剁成肉酱了。
既然太子殿下想要用这些人来试炼一下他的太子六率的战力,辛茂将觉得有必要让殿下知晓,他的太子六率其实就是一群绣花枕头,免得太子以为那些人都是干城之具,生出什么不该生出来的念头。
只是见太子站在一堆尸体前边哭的伤心,就忍不住对许敬宗道:“看太子身边,也就那个张任算是一员悍将,为何太子殿下不派出悍将总是派一些弱鸡出战呢?”
许敬宗此时已经对今日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很清楚了,就笑眯眯的道:“昔日太宗皇帝率领百骑入阵破窦建德,老夫曾经谏言太宗皇帝,王者不可入阵与贱民白刃厮杀,这不值得。
结果太宗皇帝不听,虽然最后大破窦建德,然而,太宗皇帝也是险死还生,如果大运不在太宗皇帝,我大唐如今不知是何局面。
君子身重,不入险地,这是老夫在给太子授课的时候,重点讲述的部分,如今,太子殿下遵从了老夫的教诲,将能战,敢战之士留在身边保证自己周全,让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入阵破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辛茂将鄙夷的道:“你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把这一套教给了太子。”
许敬宗得意的捋着胡须道:“如你所言,西楚霸王的结局就是好的?”
辛茂将长叹一声道:“为何老夫总觉得你在误人子弟。”
许敬宗微笑道:“教导王者,不可以寻常人的想法视之,有勾践,韩信这些人在前,老夫教导太子惜命并非错处。
别看老夫比你年长,然而,老夫定然比你晚死,等你死后,老夫还要执笔为你做传,你身后荣辱尽在老夫一念之间,这就是活得长的好处。”
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又有探马来报,文如虎不小心遇到了逃亡的大食人,与大食人交战不足一合,就被斩断臂膀,落荒而逃……
李弘闻言哭的更加大声了,张任羞恼的忍无可忍,脱掉身上铠甲,露出满是瘢痕的上半身怒吼道:“殿下受辱,该是我等死命之时。”
尽管李弘哭的泪水涟涟,成春还是强力压制张任必须以殿下安危为重,不得离开。
许敬宗在一边大声的夸赞成春伴当,辛茂将的眼神却露出少许疑惑之意。
成春一口气把包围在太子身边,假装非常警惕的家伙们一股脑的给驱逐出去,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带大食人的头颅回来,就不用再进东宫了。
眼看着百十人骑着马朝原野上跑去,再看看如同暴虎一般在周围走来走去的张任,辛茂将的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他终于记起来了,太子六率中的很多人并非太子亲自挑选,反倒是这个张任,因为带着八百部下,在西域为太子寻找圆葱几乎走遍了整个西域且杀人如麻,是一个真正的可以拿的出手的悍将。
算是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心腹战将。
难道说……太子殿下正在清除异己?
不过,看看因为哭泣的时间太长而显得有些无力的太子此时正靠在张任的身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干出这么血腥的清除异己手段的人。
“殿下就是在清除异己。”
许敬宗看出来了辛茂将此时藏在心头的疑惑,就大胆为他解惑。
辛茂将闻言,心头升起一股寒意,凛然瞅着许敬宗。
许敬宗笑道:“太子殿下之聪慧,为老夫平生之仅见,过目不忘乃是寻常事,举一反三更是稀松,往往对贤哲之言多有另辟蹊径之解。
现如今不满东宫六率满是酒囊饭袋之辈,行杀伐果断之举,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辛茂将的嘴巴哆嗦两下才要说话,就听许敬宗又道:“陛下已经不输太宗皇帝的英明,而太子殿下更有强爷胜祖之相,我们不过是臣子,干好臣子的事情即可,何必要多事呢,殿下行事对与不对,只有陛下可说,我等说什么呢?
难道说,你以为殿下清除东宫的酒囊饭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辛茂将再看看哭泣的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太子殿下,低声道:“你是太傅,应该劝诫一下殿下,用葱姜戕害眼睛催泪,对眼睛不好。”
许敬宗瞅着满地的尸体,不屑的道:“他们能获得太子的几滴泪水,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眼看着十几个明知道深陷死地,而垂死挣扎杀的东宫六率亡命逃窜,李弘收起来泪水,双目红肿的瞅着越来越近的大食人大声吼道:“你们来吧,孤王不怕!”
张任手持马槊,纵马向前对那些逃命归来的东宫六率人等吼道:“转身迎敌,死战,再敢后退一步者斩!”
一个跑的最快的将军对张任的话充耳不闻,忘命的跑回来还冲着张任大叫:“张将军,救命啊。”
张任没有回答,就在与此人两马交错的时候,挥动一下马槊,此人的首级就被张任长长的马槊锋刃斩断,凌空飞起最后跌落尘埃。
太子六率中人见张任阻断了退路,一个个绝望的大叫,一些人从斜刺里冲出去,逃的不知所踪,有几个明白人却咬着牙拨转马头,绝望的向凶悍的大食人杀了过去。
许敬宗,辛茂将都是见惯阵仗的,哪里会在乎迎面跑来的这些大食蟊贼,各自抽出横刀,纵马向前,挡在李弘的身边,别看许敬宗平时贪花好色,胆小如鼠,此时手握横刀挡在李弘面前的样子竟然也显得英武不凡。
远处的云初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叹口气对身边的狄仁杰道:“活该人家是宰相。”
狄仁杰哼了一声道:“老子安排下这么大的阵仗,还以为能看到许敬宗或者辛茂将的丑态,没想到,被这两个老贼给利用了。”
云初跳上枣红马,大笑一声道:“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目的达到一半也不错了。”
殷二虎见侯爷纵马走了,就问狄仁杰:“我们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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