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65章

作者:孑与2

  当温柔看到一个扛着巨大草把子,上面还插着很多糖葫芦的小贩,他就愉快的喝了一杯酒,这家伙绝对是云初那些极为隐秘的死士部下。

  要知道,糖葫芦本来就是晋昌坊才有的特产。

  一个坐在桥墩子上的壮汉,进入了温柔的视线,这家伙背着一张芦席,从芦席的模样来看,里面至少藏着三把以上的唐刀。

  温柔就再喝了一杯酒。

  一个身材肥硕的红衣女人摇着一个粉色手帕靠在一个小门上,温柔从未见过如此膀阔腰圆的女人,从她胸口那个鼓腾腾的巨包就能看出,这根本就是他娘的一个男人假扮的,谁家女人的胸口有人头那么大?再说了,这个女人下巴发黑,还有喉结,真当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温柔看着这个女人原本喝不下去酒,最后,还是闭上眼睛,喝了一杯。

  在桥头卖竹竿的人,应该担负着拒马的责任,所以,他的竹竿斜斜的靠在墙上,只要稍微拨弄一下,那些一头很锋利的竹竿,就会倒下,与架子形成一个很好的拒马,可以封锁桥头。

  温柔不断地打量着外边,一边不停地喝酒,等酒喝的多了,他忽然就对云初此次行动非常不看好。

  因为,他不仅在人群中发现了云初的人,还发现了很多探头探脑的人,甚至还发现了几个明显带着吐蕃人特点却穿着唐人衣衫的男子。

  他能发现云初的人,没道理,那些探子不会发现。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叫停云初的行动,危险不说,成功的可能几乎没有了。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这个时候,没人能找得到的云初。

  就在温柔以为云初已经隐藏在暗处,开始进行行动前最后的准备的时候,云初的人却在太医署,认真的研究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

  自从何医判跑路去了柳州,至今杳无音讯之后,要是遇到有很多,很大伤口的人,云初就成了这一行的权威。

  喊云初过来的人是太医丞,这可是太医令之下的两个高官中的一个,虽然品级不高,与云初的从六品持平,地位却远不是云初这个从六品万年县丞能比拟的。

  这样的一个地位,职业特殊的人,即便是直面三品宰相,也休想让他弯腰。

  “云医正,此人身上的外伤,可以用缝合之术吗?”太医丞傅九鼎见云初迟迟不动手,就发问了。

  云初朝傅九鼎拱手道:“医丞有所不知,此人伤口中还夹杂着不少的铁锈,需要一一清除,否则,就算是缝制好了,下场也跟丘神绩差不多。”

  傅九鼎摆摆手道:“无妨,大理寺的人还在外边等候问话呢,能保住他一时半会的性命就可以了,不用理睬长远的事情。”

  云初欣然从命,也就不帮这个人清洗伤口了,跟两个司医一起从酒精里面捞出针线,就开始下手了。

  一个时辰之后,伤口缝合完毕,云初舀一勺酒精,泼在这个吐蕃人的伤口上,然后,这个吐蕃人虚弱的惨叫一声,就清醒过来了。

  傅九鼎见状,嫌恶的瞅了一眼,见这个吐蕃人的眼眸开始聚光了,就对云初等人道:“下去吧,后边的事情跟我太医署无关了。

  不过,你们都留在太医署值守,不得出皇城。”

  云初等人抱拳领命,就去了各自的官廨休憩,等候太医丞的召唤。

  尽管云初对那个满身都是伤的吐蕃人的身份很好奇,这时候却不能表现出来,一会功夫自然有人会告诉他。

  在小食堂吃饭的时候,云初已经知晓大理寺来的人是少卿彭寿。

  等他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已经知晓那个受伤的吐蕃人来自逻些,是文成公主派来的人。

  等他把饭吃完,开始在水槽处清洗餐盘的时候,就得知,这个人是文成公主派来求援的人,希望大唐皇帝能够扣押住论钦陵莫要让他回到吐蕃。

  如果文成公主此时在云初面前,他说不定就会扑上去狂吻一下这个公主,如此贴心的女人,真是前所未见。

  太宗皇帝龙御归天的那一年,松赞干布为了表示自己的悲哀之情,主动退位,将赞普的职位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共日共赞,结果,就在共日共赞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松赞干布大怒,再次执政,可惜,在他再次执政后的三个月不到,松赞干布也死了。

  现如今,吐蕃赞普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在禄东赞的辅佐之下,愉快的当着吐蕃人的赞普。

  禄东赞的实力很强大,再加上有论钦陵的帮助,他们在吐蕃做出来的任何决定都没有人敢于质疑。

  现在,论钦陵竟然敢进入大唐,身为赞普奶奶的文成公主可能认为有机可乘,就有了这个吐蕃人不远万里前来送信的事情。

  从这个家伙身上的伤势来看,身上的伤口不是同一时间受伤的,应该是一路上经历了很多次厮杀之后,才形成的阶段模式的伤口。

  等云初开始更换衣衫的时候,他得知那个吐蕃人死了,不过,他还是把最重要的消息传递过来了。

  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

  太医丞没有下达解除留守的命令,也可能是忘记了,这都是很小的事情。

  三个时辰后,云初踩着最后一丝余晖离开了长安城。

  温柔一丝睡意都没有,他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天上的月亮正在慢慢的从鱼钩向月牙转换。

  虽然算不上明亮,却也能把外边的状况看一个大概。

  玄月下的咸阳桥显得极为静谧,黑色的河水在月光下偶尔泛着一丝寒光。

  除过呜咽的河水奔流之声之外,什么响动都没有,看来,云初并没有考虑过在咸阳桥上动什么手脚。

  原本,温柔以为,云初会弄断咸阳桥,让论钦陵的人马统统掉进河里,再从河里对这些旱鸭子一般的吐蕃人下手。

  目前看,云初没有采取这个策略。

  温柔焦灼的目光似乎在黑夜中闪着红光,他双手死死地捏着矮几的两个角,用近似呻吟的语调低声问自己:“他真的能依靠武功,以及蛮力杀掉重重保护下的论钦陵?

  没有这个可能啊……”

  就在温柔承受煎熬的时候,在距离咸阳桥不足百步的地方,云初轻声问殷二虎。

  “东西已经布置好了吗?”

  殷二虎低声道:“三天前就已经布置好了,还重新刷了漆皮,没有任何人发现。”

  云初点点头道:“等那东西炸响之后,我们就杀上桥去,将桥上的所有人统统杀光。”

  殷二虎点头道:“明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彩虹卧波

  对于如何统领一支军队,云初的经验是不够的,除过以前看过很多关于军事的电影,以及文章之外,他对如何统领一支军队没有任何的经验。

  即便是在西域,参与了一场惨烈的战争,他那个时候能指挥的人员只有他自己。

  虽然没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云初却对闹市中完成一场突然袭击的经验却非常的充足。

  因为如何防范突发事件,是他那个街道主任的必修课,为此,他曾经被拉去上了足足半个月的课,还亲自参加了应对突发事件疏散群众,减少损失的演练。

  这这堂课上,他因为太年轻,身体素质太好,所以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

  防范突发事件,要比搞突发事件难十倍不止,所以,云初也就拥有了搞突发事件的强大能力。

  所谓突发事件,无非就是突然,剧烈,短促,危害大,只要云初按照这个原则来对付这支吐蕃人的队伍,达成目标的可能性非常高。

  按照温柔提供的资料来看,云初搞事情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是云初设定的一个最高时间值,尽管他很怀疑文书上说的民壮,府兵们两盏茶时间就能警觉的速度,觉得这完全不可能,为了安全着想,他还是将时间限定在了十五分钟。

  准备工作自然是不能算进去的,如果连准备时间也算进去的话,七天,才是一个准确的时间。

  夜半时分,云初踏上了咸阳桥。

  这是一座木桥,桥墩是粗大的被碳化后,浸泡了桐油的直径超过一米的粗大原木。

  咸阳桥的支撑结构也是经过同样方法处理过的原木,就连桥板都是原木铺设之后,再覆盖上木板,最后铺设石板形成的。

  月色下的咸阳桥美极了,站在桥上,沐浴着清冷的光辉,听着渭水呜咽的奔流声,看着河水打着旋溜走,再加上云初空旷的心境,让他生出来一种逝者如斯夫的伤怀。

  他的手轻轻拍打着比往日略微大了一些的栏杆,这些栏杆,尤其是栏杆上凸出来的一截原木,拍起来发闷。

  这些柱头分布的非常合理,间隔三米就有一个,一直从桥梁的这头排列到桥梁的那一头,两边的栏杆,柱头呈对称状分布。

  柱头距离地面一米二左右,正是炸弹最能发挥力量的一个高度,一旦爆炸开来,不管是爆炸产生的冲击,还是炸弹里蕴含的那些碎铁,都会给桥上的行人带来极大的伤害。

  桥长不过两百米,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来清理残余,应该足够了。

  云初走上咸阳桥的时候,温柔正在酣睡,他喝了太多的酒,也想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为了明日储存一些体力,因此,他睡得非常的干脆。

  天亮的时候,云初扯掉身上笨重的吐谷浑人跟吐蕃人才会穿的羊皮袄。

  同样打扮的殷二虎跑过来低声道:“吐蕃人在十里外,与陇右府兵分开了。吐蕃人正在吃饭,估计,一个时辰后抵达咸阳桥。”

  “如何保证吐蕃人过桥的时候,桥上没有唐人?”

  “大队骑兵过桥的时候,人们不会一同过桥的,一方面是军队不允许,另一方面是大量骑兵过桥,人马太重,也不允许百姓同时过桥。”

  “点火的人就位了吗?”

  “已经就位,两边共计八人,任何一人只要点燃引线,您拿来的东西就一定会全部炸开。”

  云初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人马碎裂的场面,他似乎已经嗅到了铁锈一样的血腥味,甚至能感受到热血溅在脸上的感觉。

  这一刻,他的心无比的狂热。

  殷二虎见主人的眼睛正在逐渐充血变红,就小声道:“真的只突击一盏茶的时间吗?”

  云初笑道:“这是自然,我们是去杀人,没想着把自己也赔进去。

  我算过了,一盏茶之后,我们就上竹筏,顺着渭水漂流五里地之后,就迅速上岸,那里有准备好的马匹,用一盏茶的速度赶到长安城外的草市子,有人在那里等,把马匹交给来人,你们就分散回长安。”

  说到这里,云初有看着殷二虎道:“你真的很喜欢光福坊的那个女子吗?”

  殷二虎摇摇头道:“说不上,就是觉得她很可怜。”

  云初啧啧两声道:“我看过你的遗书,没别的,只有那个女人,抚恤金要我交给她,你还说不喜欢她?”

  殷二虎抓抓头皮道:“除过她,我想不起来别人。”

  云初拍拍他的肩膀道:“人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喜欢就弄回来养着,不想成亲,就养她一辈子就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

  殷二虎道:“回去了再说。”

  云初哈哈一笑,就起身进了树林。

  树林里正好有一队吐谷浑驼队在里面休憩,云初跟殷二虎进来的时候,这些人连抬眼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队伍里死气沉沉的,每个人都对对方的存在毫无感觉。

  殷二虎很平静的将皮袄裹好,准备再睡一会,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干力气活了。

  云初靠在另一棵树上,闭上眼睛假寐。

  旁边的一个吐谷浑人打扮的人瞅着云初的武器道:“跳荡兵?”

  云初点点头。

  对方嘿嘿笑道:“跳荡死的最快。”

  云初看看对方手中的盾牌跟长刀,以及靠在身边的六柄短矛道:“你不也是跳荡吗?”

  对方继续嘿嘿笑道:“年纪这么小,杀过人吗?”

  云初摩挲着嘴唇上的绒毛道:“杀过。”

  对方拍拍云初的肩膀道:“好好活下去,这笔买卖成了,能有不少钱,就算你满脸都是麻子,只要钱足够,娶一个婆娘回来不算事。”

  云初不耐烦地瞅着那个人道:“你害怕了?”

  对方叹口气道:“你是没见过吐蕃兵,那就是一群野兽,一群悍不畏死的野兽啊。

  我在西蜀跟吐蕃人打了一场,六个吐蕃人干死了我们九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被吐蕃人用牙咬断喉咙死的。”

  这人说话的时候,特意拉开衣领,云初看到这家伙的脖子上包裹着一层铜皮,铜皮底下是一块鹿皮,把他的脖子包的严严实实。

  “你最好也弄一块,别等吐蕃人的臭嘴凑上来的时候再后悔,那可就晚了。”

  云初道:“你既然害怕,怎么会跟过来呢?”

  那个人嘿嘿笑道:“命不错,可是主人家给的钱也是真实在,我这人不怕死,就怕穷。”

  云初拍拍此人的胳膊道:“放心吧,听说这个主人不错,事情安排的很周详。”

  这个人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躺在四周的人轻声道:“你这话说的跟我以前的队正很像,每次作战之前,他都会说我们的统帅如何如何英明。

  结果,在蜀中西部,我当了六年兵,换了四个队正。小子,到时候机灵一点,干活归干活,小命也要保住才好。”

  云初笑道:“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的。”

  这人听云初这样说,就转过头对另一个老兵道:“我赌他第一个死,你信不信?”

  另一个老兵裹好皮袄,转了一个身,没有理他。

  “噤声。”殷二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于是,树林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温柔大清早就起来了,打开了窗户看不远处的咸阳桥。

  此时,太阳刚刚露头,咸阳桥上已经有商队的已经开始西行了。

  至于,咸阳桥两边的商家,这个时候连门板都没有卸下来,这个时间,应该不是做生意的时间。

  咸阳桥附近最热闹的时候是日上三竿的时刻,这个时候,从长安前往西边的人才会抵达咸阳桥,而送别的人群,也会抵达咸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