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糕点
李鸿章道:“没错,我们就是汉人官僚,汉人士大夫的代表,这群人会成为王爷登上大位的最大阻碍。”
“两位,你们想想,我们就是这群人,为何现在却拼命要为王爷服务,甚至竭尽全力,也要为王爷登上大位扫除障碍?”
曾纪泽道:“因为我们犯了大错,这个天下没有了我们的位置,为了谋求权势,我们只能去需找另外的位置,而从龙之功,是我们看到的最佳路径。”
李鸿章道:“对,因为我们被打压,我们没有了位置,我们不超然了。”
“所以,现在这些汉人官僚太矜持了,太超然了,这可不行。”
“王爷肯定给不了这群人更多的东西,也不能给他们更多的东西。”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把他们手中的东西夺走,制造他们的恐慌。”
“接下来的改革,不但要打压旗人的利益,更要打压汉人官僚,汉人士大夫的利益和权势。”
“只有打压他们,夺走他们的东西,他们才会跪着来求王爷。”
“二桃杀三士,甚至一桃杀三士。要想办法让这群汉人官僚,汉人士大夫自相残杀,为了争取利益和权势,也拼命地巴结王爷,拼命来争夺这个从龙之功。”
“如此一来,王爷未来登上大位最大的障碍,就被扫除了。”
彭玉麟和曾纪泽,顿时叹为观止。
尽管人品难说,这李鸿章之权术,确实是惊人。
“两位,所以我们接下来就要开始谋划了。”
“希望王爷在北边能够打赢,一旦打赢了,接下来改革旗务,洋务运动,就会全面开展。”
“而我们现在就要开始谋划,打压汉人官僚,甚至消灭部分汉人官僚的政策了。”
曾纪泽道:“禁绝鸦片,是一个好政策。”
李鸿章道:“对,但这远远不够。禁绝鸦片,也只是在云南和贵州,能够打压部分汉人官僚。但是那两个地方,也都是我们湘军的人,上一波早就被王爷打服了。需要一个更大,更广泛的政策。”
曾纪泽道:“那就改革土地政策?”
李鸿章道:“太激进了,而且雍正爷已经改过一次了。”
“目前最适合的,就是全面改革税务政策,彻底断绝所有地方官僚的财源。”
“裁撤地方绿营。”
“改革地方政务,裁撤总督一职,将巡抚分权等等。”
“另外放出风声,未来可能改革科举。”
顿时间,彭玉麟和曾纪泽毛骨悚然。
这些政策一下来,简直不敢想象,会引起多大动荡。
李鸿章道:“利用洋务运动,把汉人精英的精力和利益引到工厂和商业之上,制造全新的利益阶层,完全拥护王爷的利益阶层。”
“投资新式教育,打破科举对仕途的垄断。”
“这几个大招下去,保证让旧汉人官僚,汉人精英,人人自危,拼命想要跳船,拼命来主动拥护王爷,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王爷把新式教育交给了骆秉章大人,并且划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这一开始肯定是够的,但是后面一定会不够,我们这个集团,要努力往这件事情上输送银子,王爷很看重这件事情,那我们就竭尽全力把这件事情做好。”
“另外全面的洋务运动,我兄长李瀚章会带头,带着我们所有的金钱和积蓄,投入其中。哪怕短时间不赚钱,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在王爷的阵营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努力推动对汉人精英的打压政策,改革政策,就需要赵烈文、田雨公、等大人的支持了。”
“我们现在的地位都太低了,接触不到中枢。但也一定要想办法,推动这些政策。”
“障碍不去移动,它自己是不会走的,而且等到它们成为障碍之后,再去推动它们,就太晚了,要提前去挖他们的根基。”
彭玉麟忽然叹息道:“少荃兄,真是大才。”
李鸿章忽然变得落寞,道:“我别的本事没有,也……也就知道这些蝇营狗苟的权术了。我真是羡慕你,王爷心中一早就有你的位置。”
“但不管如何,我终究是要让王爷看到我的价值的。”
“两位,你们赞同我的话吗?”
彭玉麟道:“赞同。”
李鸿章道:“如果赞同的话,我们就要开始行动了。曾纪泽,麻烦你把我的意见透露给强国会的首领林厉大人,我只要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知道我们的想法。”
“彭玉麟兄,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赵烈文拉过来,把徐有壬,田雨公、袁甲三、马新贻等拉过来,我们也需要成立一个组织,不定时召开秘密会议。”
“这个组织人数要少,但要影响中枢核心,目标就是扫除王爷未来的障碍,打压汉人旧有精英集团。”
“甚至,我觉得接下来我们就需要发出这样的信号。”
“要挑选一两个汉人大臣,想办法定罪,然后杀之!”
“要制造汉人大臣的心理危机,你们别太舒适了。”
“可惜翁心存已经死了,不然他是最合适的。”
曾纪泽道:“恭亲王奕讠斤这边呢?最近有些跳啊。”
李鸿章道:“这群人,不成气候。”
……
恭亲王奕讠斤奏请两宫太后,为了以防最坏局面发生,需要提前筹建班子,预备和俄国人进行谈判停战之事。
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他的名声果然逆转了。
“六爷果然好样的啊。”
“还得是六爷啊,别人怕苏剃头,唯独六爷不怕,真不愧道光爷册封的和硕亲王,真不愧是我大清江山的擎天玉柱。”
之前,别人骂他绿帽子王,现在旗人们夸奖他是铁骨头王。
结果,直接把奕讠斤吓得够呛。
你们,你们别害我啊。
本王只是说有必要准备和俄国人谈判,完全没有说要和苏曳作对啊。
于是乎,这位恭亲王又闭门不出了。
但这没有用,外面旗人们的舆论,还是轰轰烈烈。
北边战场的流言,一个接着一个传来。
最关键的是,俄国公使,美国公使也在奕讠斤这边看到了清廷妥协派的旗帜,于是主动前来拜访。
奕讠斤拒绝了,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而后,旗人大臣纷纷来劝,纷纷来激。
“王爷,您是宗室首领啊,就算要服从苏曳的政策,那未来旗人的利益还要不要?如果一点点头都不敢露,那未来朝堂之上,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我们又没有反对苏曳,我们也是为国分忧啊。”
“而且苏曳此人,也不会搞不教而诛啊。”
“如果您就这么退缩了,那您的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
奕讠斤还是觉得不保险,没有直接见俄国公使,而是上奏书,想要和罗曼诺夫男爵会面。
他觉得这样做,应该是保险的。
两宫太后也直接照准。
然后,在恭亲王府,奕讠斤和罗曼诺夫男爵会面。
“男爵先生,上一次懿郡王率领四万大军,包围你们七千军队,双方的伤亡如何?”
罗曼诺夫道:“我们伤亡五千人,但贵国军队的伤亡,可能还要更多一些。”
奕讠斤道:“依旧是说,你们军队的战斗力,是要超过我国军队的?”
罗曼诺夫道:“那是当然的,这才正常,你们军队太新了,而我们不久之前和世界最强大的国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战争,而且不胜不败,训练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奕讠斤道:“根据您的判断,我们两国在北方的战事会如何?你觉得我国是输是赢?”
罗曼诺夫道:“苏曳殿下是一个天才的指挥官,你们有双倍的军力,而且有更大的后勤优势,所以这一战大概会不分胜负,谁也奈何不了对方。进入严冬之后,双方会停战。而我国会源源不断地增兵远东,所以这一战可能会打个两三年,而等我国增兵到十五万以上,甚至更多的时候,贵国应该就要输掉这场战争。”
奕讠斤道:“男爵先生,您觉得谈判,能够解决我们两国的分歧吗?”
罗曼诺夫道:“当然可以,我们的核心区域距离远东实在是太远了,军事成本太高了。所以我们当然希望用政治谈判来解决纷争。”
奕讠斤道:“那贵国会狮子大开口吗?”
罗曼诺夫道:“换成之前,肯定是会的。但是现在贵国军队已经表现出了战斗力,所以我们的要求不会非常苛刻。”
奕讠斤点了点头,然后结束了会面。
……
接下来,奕讠斤进行了无比艰难的思想挣扎。
目前留给他的政治空间真的很少了,完全龟缩在家里的话,就彻底失去了政治地位。
不公开反对苏曳,但是和俄国人接洽,应该是合理的吧。
万一北边打输了,还有备用路线是吗。
就算没有打输,那么不胜不负,演变成为长期战争,可能性是最大的。
而一旦演变成为长期战争,那国库是很难支撑的。
到那个时候,用谈判来解决问题就变得非常有必要了,所以必须现在就开始谋划这条路了。
我这也是为国为民。
于是,奕讠斤就给自己制定了清晰的方略。
不反对苏曳,更不会公开否定苏曳,就是默默去走谈判路线。
于是乎,奕讠斤终于和俄国公使进行了会晤。
双方进行了浅尝辄止的会谈。
果然,俄国公使提出的条件也远没有之前苛刻了。
只要承认《瑷珲条约》、《清俄北京条约》、并且租借旅顺口九十九年,便可以停战。
奕讠斤这边当然没有答应。
他这样做,只是在寻找自己的政治路线。
但是他想要低调,旗人们可不愿意低调。
他们开始拼命造势,说北边根本打不赢了,等到未来俄国人增兵到十五万,二十万,那大清就有灭国之危了。
况且,这每年两千万的军费,国库如何承受的住。
所以用政治谈判,才是唯一的选择。
接下来,许多旗人大臣纷纷上奏两宫太后,奏请成立新班子和俄国人谈判停战事宜,以恭亲王奕讠斤为首。
而后,太后就问总理衙门大臣的田雨公和文祥,是否有必要准备和俄国人的停战谈判。
田雨公和文祥皆表示反对,说这样只会让俄国人低估我们的意志。
顿时,有旗人大臣质问道:“几年之前,英法联军打进京城那一幕,忘记了?真到了那一天,你们二人承受得起这个责任吗?”
“和俄国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年了,国库已经难以为继了,如果再打个两三年,越打越大的话,国力是否能够承受?”
因为经过了几波的杀戮,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公开反对苏曳了。
所以,只能用另外的政治名义。
而一旦开启谈判路线,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否定苏曳的战争路线。
如果未来这一战真的输了,又或者演变成为延绵几年的大战,那他们的立场就能获得主动权了。
随着冬天的日益临近,他们的主张也仿佛越来越正确。
胜利的希望,也仿佛越来越大。
……
慈安太后又去当时和苏曳的拜堂的私宅了。
此时,正在和真真一起用餐。
“真是愁人,这群人一点都不消停。”慈安道:“最近老六和老七的福晋,还来拜访你吗?”
真真道:“好久没来了,外面旗人骂得难听,听说恭王对六福晋发火了。”
慈安道:“哼,他们这对兄弟,都没什么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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